75年·75人 | 陈旺能:修复时光的手艺人
2024-08-20 08:48 来源:厦门日报

  陈旺能正在修理手表。

  陈旺能

  1966年生,厦门修表匠人。从业40多年,以匠心坚守,精心修复十余万只手表,经历行业变迁,见证消费更迭。

  厦门网讯(厦门日报记者 沈彦彦 图/记者 张奇辉)厦门老街光荣路上人来人往,老街上有一家不起眼的修表店,常有远近客人闻名来寻。修表匠陈旺能坐在修表台前,脊背严重弯曲,双腿细如麻秆,但丝毫没有影响他双手的灵巧与眼神的敏锐。

  修手表的行当,陈旺能已经干了40多年,十多万只手表在他的手里“复活”。在他看来,每一只手表的拆装,都是对时光的“解密”。“我叫旺能,祖国兴旺的‘旺’,人皆有能的‘能’。”陈旺能说,即便身为残疾人,在这个时代,也能找到自己所爱并坚持的工作。

  【成长】

  出生不久因病不能行走 同学轮流背他去上学

  陈旺能出生于1966年,出生后不久就因病落下残疾,脊柱弯曲,双腿不能行走。8岁那年,他失去了母亲。

  “母亲去世以后,父亲养家,我的生活起居由兄弟姐妹和同学照应,每天都有同学来家里,背着我一起去上学,得走好几公里路,一直到初中毕业。”

  随着年龄的增长,陈旺能开始思考,如何才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。初中毕业后,陈旺能打算去学修理手表。“虽然身体残疾,但是我的视觉、听觉特别灵敏,修表考验的就是耐心和眼手能力,坐着就可以胜任。在20世纪70年代,手表是传统的婚嫁必需品。当时,修表的技艺是香饽饽,学习的人多,学成的却不多。”陈旺能说,接触到修表这门技艺后,他被那小巧而精密的手表零件所吸引:错综复杂的机械,竟然能够精准地标记时间。

  当学徒的日子里,他凭借着坚定的意志和对学技术的渴望,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困难。“一开始学修理大钟,再慢慢地学习修理小机械表。修理大钟,每个零件的拆卸和搬运对其他人来说不是问题,对我来说却很困难。”刚开始学习修表时,每一个动作都需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,但他坚持下来了。

  【敬业】

  用技术攒口碑 有人从周边城市送表请他修

  手表滴滴答答,不仅寄托着客户对幸福与美好的期待,也给予陈旺能沉浸其中的乐趣。为了掌握修表的技巧,陈旺能废寝忘食,他一点点地琢磨、尝试,常常凌晨五点就起床修钟表,晚上十点多才休息。

  改革开放后,陈旺能乘着时代的东风,在街上做起了修表生意。“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‘四大件’,正如20世纪90年代的彩电、冰箱、空调、洗衣机,现在的车子、房子、手机、电脑……四五十年前的‘四大件’是自行车、手表、缝纫机和收音机,那时候‘四大件’象征着一个家庭对美好未来的期待,几乎是结婚时必备的。一只最普通的上海牌手表售价120元,要用掉一个家庭几个月的收入。”陈旺能回忆说,记得刚开始,有的顾客来了,第一眼看到他残疾,不放心把手表交给他修,“但干我们这行,是用技术攒口碑,经过一段时间,不仅左邻右舍来找我修表,有的甚至从周边城市送表过来修,每天能接到30多只手表,晚上常常要修到半夜。”

  从第一天开张,陈旺能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特别的“规矩”。“每一只手表来到我这里,别人可能半个小时就能修好让客人带回去,但是我要和客人约定,最少需要7天——在这7天里,我每一天都会对手表的走时进行人工的记录和校准,直到调整得更完美。”陈旺能说,每一只手表,不仅是一件商品,更是一种期许、一份信任、一次托付。在那个没有精密机械的时代,他只能用人工测试来调整手表走时。为此,陈旺能常常在手上戴满手表,最多的时候,一条手臂戴了7只。

  有了相机以后,陈旺能会拍下他修过的每一只手表,一只表就是他破解的一道“难题”。行动不便的他,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手表这个世界里。他说,每一只手表,都是一个精密的机械世界,无论是几十个部件的普通手表,还是上百个部件的精密手表,都是一个充满乐趣的机械迷宫。徜徉其中,陈旺能的人生充满了希望和乐趣。修表40多年,陈旺能“复活”过十多万只手表,没有一只交付后被送回“返工”的。

  【守艺】

  每周参加志愿服务义务修表

  用手艺传递爱与温暖

  “手表里的‘钻’,是最坚硬的部分,是手表的支柱,它给了我对生命新的理解。”陈旺能说。手机开始普及后,“看时间”不再需要专门戴手表,手表更多时候发挥着装饰作用。不少修表人放弃了手艺,干起了买卖手表的生意——买卖一块名表可以获利上万甚至数万元,修理一只手表的利润却不过几十元、几百元。不过,在陈旺能看来,坚持做好一件事,就像手表里最珍贵的钻石,手艺人的尊严在于“手”,也在于“守”。

  随着社会经济水平的提升,欧米茄、伯爵、万国表等世界名表纷纷走进人们的视野,不少名表都在厦门设立专卖店及销售点。

  一家世界一线奢侈品手表集合店老板亲自找到陈旺能合作,陈旺能开始了在厦门作为世界名表“管家”——维修和维护名表的新旅程。陈旺能维修维护过的世界名表有上万只,他不断更新技术,几乎每一款世界知名品牌手表他都会修。他就像一位时光的匠人,常有客户听到他的故事,觉得手里的手表更有分量了——只要有梦想,有坚持,有奋斗,一定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。

  虽然已经达到退休年龄,但是陈旺能依然没有放下手艺。他每周都去参加志愿者爱心服务队,为居民义务修表。

  “能用我的手艺为大家服务,我很高兴。”事实上,在陈旺能的心中,手表不仅仅是一种计时工具,更是一种情感的寄托和记忆的载体。每一次修复手表,他都像是在弥合一段珍贵的时光,他深知,这些手表对于顾客来说,可能有着特殊的意义,或是一份爱情的见证,或是一段难忘的回忆,或是一程辉煌的时光……

  有一次,一位白发苍苍的顾客带来一只价值不菲的劳力士古董表维修。这位老人姓蔡,曾经是驻守西藏的老兵。由于青藏高原空气稀薄,普通的手表无法正常走时,他咬牙买下了这只劳力士手表——它可以说是伴随老人守卫边陲的“战友”。由于手表年代较久,曾有许多修表师傅都建议老蔡将手表送回原厂维修,然而,返厂的维修保养费用价格高昂,抱着试试看的心理,老蔡找到了陈旺能。

  陈旺能花了数日,终于找到了故障的根源。当陈旺能把修好的手表交还给老蔡时,老蔡感动得热泪盈眶。

  “人生就像手表的齿轮转动,我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,他们就像带动我人生转动的齿轮。”陈旺能始终记得,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,那些温暖的援手:背着他跨越山路上学的同学、时常关照他的邻居、慧眼识人的伯乐还有通过修表结缘的朋友……他说,要把这些温暖传递下去,成就他人生里的又一颗“钻”。

责任编辑: 李奕佳,赖旭华